十三 到了重慶

到重慶時,正當幕春,整天不見日,據說連日下雨,已經兩個月了。當初由重慶往西康時,是由中正街長安寺而去的,這次回來,仍投往長安寺,那裏密師的熟人很多。首先他依止過太空法師學藏文已有一年,尚有很多法師居士都是他的老相識了,所以往長安寺如同往家裏去一樣。可是到了長安寺以後,當家已經換了,是一位新來王蔭亭居士。雖然素不相識,見面也很客氣。此時四川全省已解放第二年了,王蔭亭作戶主,劉叔平居士管戶口,制度也與往日不同,來此掛單,須上戶口,先得由戶主蓋章。劉叔平是老熟人,不成問題,王蔭亭居士也很通情達理,由太空法師一介紹,他也同意蓋章了。於是就在長安寺住了幾個月,這也是不得已。去上海的輪船沒有;那時抗美援朝,輪船搭兵不搭客,不等也得等,一直等了半年,才買到船票。

在重慶半年也沒白住,首先解決了當地兩個人的困難·一是太空法師,一是王曉西居士。這兩位都是因地主身份而遇到巨大的困擾與恐怖。太空法師的祖廟在重慶鄉下寸灘,他師父去世後,廟子由他弟子接管,由西藏回來後,移交給太空法師,他便成了當家的。廟中有若干水田,租給農戶種。解放後,廟裏當家便是地主。按例須退還農民當初租田的押金,折合人民幣三仟元,那是不管你有錢沒錢,都得想辦法退還,到期不還,便由農民押到農村去鬭爭,甚至體罰。太空法師是拿不出這許多錢的,找我倆來商量。我說除非遇到夏克刀登才有辦法;但他在西康,遠水不解近渴,這倒難了。也是太空法師的福報,過了兩三天,有一位青年居士看到報紙上有一條消息說是夏克刀登已經到了重慶,住在范莊。我倆便邀請一位路熟的居士,經過許多曲折,終於找到范莊,見到夏克刀登,他高興極了,邀好明天來長談。次日,便將太空法師帶到范莊,為之介紹。法師說得一口流利的藏語,我也將其困難情況詳細介紹,托他幫忙解決,並告訴他解決的辦法。那就是太空法師當年由西藏帶回來的幾大箱藏文經書,都是珍貴物品,想把這些經書讓給夏克刀登,夏克刀登出三千元給太空法師還退押錢。刀登聽了一口答應,並希望由我倆替他把經書送到玉隆去,實際上打算藉此機會仍回西康,好早點到昂藏寺去學大法,這是他念念不忘的目的。大約有兩個星期的時間,我倆常常與他來往,不是我們去找他,就是他來看我們。他開好會將要回西康時,買經書的事還沒辦好,問題在於要通過組織,如宗教處、文化部、和民族事務處等研究之後才能決定。臨行時他就把這事托給王維舟主任了。後來文化部認為這些經書有研究價值,不能賣給別人,應由文化部接收。太空法師的退押問題,由文化部出面解決,我們也不能再回西康,由宗教處送了壹百元路費,軍管會出了一張證明,教我們回上海。太空法師也因禍得福了。政府見他是個人材,特別重用他,叫他當人民代表,負責接待藏族同胞,又是佛教代表。他是「獨眼龍」,特為他裝上一個假眼珠。可是以後夏克刀登到重慶來開會時,特別來探望他,他老先生忽然不認賬了,說是,「我不認識他既!」這也可能是他的老於事故吧!

二是王曉西居士。也是因被劃為地主,必須退押兩仟元,因為拿不出,急得團團轉,找我來商量。他說有些股票,想賣二仟元,不知賣得出否?請我算個卦。我那時算卦是假,全憑自己的一念直覺,不過借念珠的因緣引發自己的心靈而已。我便對他說:「你這股票賣得成功,不過不能在本市賣,要賣到外埠去。」他說:「那麼我漢口有朋友,就賣給他,不知成功否?」我說:「成功。你趕快打電報給他,事不宜遲。」他說:「農會限我七天內交錢,否則找去鬬爭,不知來得及否?」我說:「來得及。」於是他立刻打電報,股票也寄去了。在這七天中,他的日子實在不好過,我天天給他修法迴向。到了第七天下午六點鐘還沒消息,農民有些不耐了,他也急得要命,又來問我。我說:「你要求農民再住一夜,今天沒信來,明早你只好跟他走去挨鬬,就算我不靈了。」他只好要求農民再曲住一夜。可是到了當晚九點鐘,我正和太空法師聊天,王曉西忽然從外面跪爬進來,興奮異常。我問他你怎麼啦?他說股票賣成了,錢也收到了。我從來沒這麼高興過。於是乎,我心中一塊石頭也落地了。曉西除了退還押金,尚餘十元,都供養我了,說是實在沒錢了,不成供養。我收下這筆微供對他說道:「我本不圖你的供養,只要你困難解決,我就非常高興。」

此外我和密師也辦了一個小法會。原因是劉叔平的太太提議,為我們解決經濟困難;若要得到大家的幫助,應該給大家修法。於是就在那小房間裏念起喇嘛經來了。那時我們念的全是藏文,四川來往的喇嘛已經很多很久了,對於藏文雖不大懂,却都聽得習慣入耳。外面來參加法會的全由劉太太招待。六天中來往的人也不算少;最重要的是第七天—法會圓滿日—人也來得最多。可是第六天忽然下起大雨,一直不停,劉太太著急了,說:「明天如果下雨不止,這七天等於白費。法師你看怎辦?」我說:「不要緊,我會止雨,不得已才用。你給我弄一個火盆和木頭,買一斤鹽來。」到了下午四點鐘雨還不止,便由密師一人在屋中修法,我在外面修擋雨之法,邊修邊朝火裏撒鹽。修了一個多小時,雨雖不下了,天色仍然昏黑。大家不放心地問我:「你這樣行嗎?天這樣黑法恐怕沒用吧!」我說今天不行,只好看明天的。又問:「你看明天能夠轉晴嗎?」我說:「能。」「那麼明天何時轉晴呢?」我說:「中午十二點左右。」有些青年替我擔心,俱是半信半疑。當時我只憑一念信心,相信上師三寶自會加被,脫口而出也不是甚麼神通。次日上午仍陰雨不止,大家對我看看,也沒甚麼可說的了。我照常在外面擋雨。十點鐘以後,忽然停止不下,人也覺得有些發暖。一會兒真的大太陽出來了。大家說:「果真雨不下了,還是湊巧?還是你的法力?」兩小時後,路上晒得很乾,這天來的人相當多,收的錢很小限,食品很多,分給大家皆大歡喜。

通過這次修法,漸漸人多起來,說是說非的事也隨著來了。同時每天應酬人客,我也不勝其擾,加以長安寺的大殿雖然修成,沒有佛像,一間大空房正好作為會場,戲台。初解放時,每日利用此會場開會,鬬爭地上惡霸,到處一片恐怖。我自知將來亦難倖免,嘗對密師說:我們早晚也免不了這場災難。後來這種果報,就實現在上海,密師永被劃為右派,我遭重點批判。文化革命到來,倆人又重新陷入恐怖,這都是以後的事。我為寧靜一下精神,決定閉關七日,專心修法。有一位游慈慧居士(女)既皈依後,時常照料我的生活,甚麽飲食,茶水等等,多承她不辭勞苦,精心攝護,在七閉關中尤其照料周至。在我閉關期中,仍不斷有人前來求加持,遇到迫切要求,也只好勉為其難,那時我修法確是有些感應,有一位聚興誠銀行的老板娘,她的三歲小兒,奄奄一息,已經放在地上等死了,我為他加持金剛帶,帶上以後,吃甘露丸。不久居然活過來了,也可能是一種湊巧吧!正好巧在我的身上。那時請我修法加持的人,不在少數,多是得到滿願。人一走,茶就涼,我沒得甚麼報酬,只得到一種安慰,他好就是我好。游慈慧居士所求之事,也是一一成功,甚至超過她的預想。她一家六口人,失業已經一年了。我送給她兒子一百元,為他咒願,說:「這錢作為種子。你拿去買十雙半高筒的雞皮翻面黃皮鞋(那時市場盛行此貨),到馬路上擺灘頭,賣來的錢先維持生活。」他賣的不錯,二月中除了開銷以外,又增加到十三雙。後來重慶汽車公司要招生二百名售票員,報名的却有幾千個人。她兒子想去應考,拿不定主意,就來問我,我說:「你去考吧,能行。」游居士為此又來求加持,我誠心為之咒願,兒子果然被錄取了。於是將皮鞋生意讓給他老父去做,自己正式上班售票。不久又去考司機,也考中了,售票工作轉讓給自己妹妹,他又去開汽車了。不久游慈慧居士也被派到汽車公司去燒開水,家人的工作和生活全解決了。這時我們船票買好,不久便與大家告別,往上海而去。

在重慶半年中,緣是結得不小。大家認為我們當初一念之誠,往西康求法,福報也增加了,法運和福運會合,所以修法有感應,實則都是上師三寶之加持,種子發芽,因之更堅定自己的信心。王蔭亭居士說:「看我倆人氣象非常好,將來還要走好運的。真被他說準了,後來在上海的法運也不錯,還成立了常樂精舍。至於以後的變化,則是大家的共業所感,興衰常理,我也不能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