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 住在夏克刀登家

第三次見到夏克刀登以後,問我們作何打算?我們要求他供給我們生活,再回巴邦寺或到竹菁寺去學法。他說這些他都可以幫忙,不過你們語言沒學會往那裏去都是白費。如果願意住在他家裏,衣食住都不成問題,學語言也極為方便,問我們意下如何?我們想想只有這條路最為現實,也難得此人這樣熱心、誠懇,於是就答應了。夏克刀登便把我們安排到隔壁一間上房,左有他哥哥夏克彩郎,右邊是夏克刀登。

住定以後,一日,夏克刀登,拿了一本二百八十頁的《大圓滿隆欽心髓前導文》教我們讀誦,說是這本書文字比較淺顯,又是講佛法的書,語言文字皆可通用。我們讀了幾天,覺得還順口,他一有空閒,便為我們講解其義,過了幾天,又派了一名藏族青年叫「本登」的,陪我們一道住。這青年略知漢語。刀登的用意,不光是利用他作翻譯也叫他教我們說些藏語。這樣,我們無意中有些進步。

夏府來往人多,特別是活佛仁波且,常到他家來念經,這給我學習佛教工巧上帶來許多便利,無意中我學會許多做多麻(供品)。這種多麻的作法,有許多差別,有寂靜(文)的,有忿怒(武)的,但都要作酥油花。此外,還學會一些畫唐嘎(佛像)的方法。他們的畫法,與漢族不同,但却像春秋時代的古法,就是用布打白底,先將白布棚在木架上,然後塗上白泥;經日光晒乾後,用一塊光滑石頭磨擦精光,便開始作畫;先用炭筆勾樣,依次著色,便畫出宜喜宜怒的各種生動的佛像。

藏族有句俗語,說是:「佛像雖好,却出在匠人的口水畫成。」意思是說藏族人畫佛像潤筆不用水,只在口中含一含,一則口水是熱的,二則可用舌頭嚐出顏色的濃淡,這樣畫出的佛像非常好看,衛生是談不到的。我回到漢地,也畫過幾張佛像,如金剛薩埵、蓮師、度母等。現在常樂文庫的蓮師像,等於我作的複製品,但我用改良方法,把佛像畫在白絹上,不用口洗筆,用水洗筆,以敦煌畫法而畫藏像。然藏像比較複雜,我只突出畫一本尊,我所畫的單身、雙身金剛薩埵及白度母,文革時均被抄去,多次詢問俱無踪院影。

在夏克家也學會了打嘛呢七。那是因為夏克刀登的第二夫人去世不久,有一位活佛叫卡覺諸古,特地來夏家打了一個嘛呢七,附近的老百姓,多有來參加的。這種儀式比較通俗,專門傳持六字大明咒的喇嘛,藏人稱這種人為嘛呢喇嘛。當時有四位嘛呢喇嘛,我祇記得三個:是貝麻斯地,二是阿魯勒巴,三是卡覺諸古。卡覺諸古本是黃教活佛後來依止紅教喇嘛「貝麻斯地」學觀音成就法,因而成了嘛呢喇嘛。貝嘛斯地據說是修四臂觀音得成就的。有人給他拍照,有時照片洗出來不是他本人而是四臂觀音。六字大明有時須要拉長聲而念,相傳這個唱腔是觀世音菩薩在空中唱誦而流傳下來的。我所學的打嘛呢七,實是卡覺諸古的傳承。

我在夏家住了將近一年,在正式搬到夏家之前,與持明上師也有兩段特殊因緣。扎喜寺小住十多天,這兩段短的時間裏,使我親得持明上師與蓮華祖師的加持。

記得開始搬進夏家時是與持明上師同住在一起的,密師於搬進夏家後,即往甘孜找高縣長去募捐,高縣長留他在縣中多住些日子,說是日子越久,募的捐越多。這雖是盛情美意,但一個在水裏,一個在火裏,密師只求募一點捐早些回玉隆,長期逗留如何使得?況我在玉隆,他在甘孜,音訊不通,互相懸念。我疑心他被土匪搶劫或者被害,每次以密師的安危去問持明上師,上師總是說很平安,並說:「我每天都看到他。」我無法解開自己的憂慮,吃不下飯,睡不著覺。持明上師見我一天天瘦下去,兩眼凹陷,勸我進食。我不想吃,上師硬將飲食塞到我嘴裏,一口一口的餵。我心終不能安,只好多念蓮師咒,如此念到萬念俱寂,得失安危也暫時忘記了。此時感覺心中生起很大的安慰,越發忘記了自我。不數日,密師忽然回來了。我正在院中念咒,一眼看見他,不由脫口而出,問了一句:「你回來啦!」他見我瘦得變形,驚疑得說不出話來。這樣一來,我與蓮師結了不解之緣,以後於修蓮師法中往往得到許多感應。